5月25日，濟南的天驕陽似火，熱浪打在每一位過往匆匆的行人身上。翻看日歷，距離2021年高考又近了，只剩下13天。

期待與淚水、堅持與反抗，各種復雜情緒交織在即將奔赴戰(zhàn)場的高考生們身上。與此同時，數(shù)以萬計的畢業(yè)班老師也像上緊了發(fā)條的表針，和學生們一起決戰(zhàn)高考。

4天前，記者蹲點山東省濟南第一中學，感受和見證了即將奔赴戰(zhàn)場的考生們爭分奪秒、奮力一搏的勇氣和決心。

從365天到17天

每天埋進題海里作戰(zhàn)

丁鈴鈴鈴……5月20日22:10，在高三（21）班，最后一節(jié)晚自習的下課鈴聲響起，但誰也不想第一個起身離開。班長楊慧敏打破寧靜，站起身，拿一塊半濕抹布，將黑板一角“高考倒計時18天”的“18”擦去，小心翼翼地改成了“17”。有同學瞥一眼醒目數(shù)字，又迅速埋下頭去做題。

“從最初的365天，到現(xiàn)在的17天，時間越來越少，我心里也越來越緊張，有時睡覺甚至會夢到自己在考場上。有一道題平時很清楚，但在夢里怎么也解不出來，心里很是焦慮。”楊慧敏坦言，每天早起都挺困的，但還是要硬撐著。“身邊同學也都很努力，一般通過喝咖啡、站著聽課來解困。”

和楊慧敏一樣，高考帶給王希的緊迫感不言而喻。剛進行完的摸底考試，讓她心里有些沮喪。雖然都是平時的練習題，但還是感覺有些難，為此她特意起了個大早，清晨6點不到就趕來教室，盡可能多地背點單詞，做一些物理題。

情緒起伏是一陣陣的。像大多數(shù)高考生一樣，王希也會有低谷期。有段時間非常努力，但成績不升反降，這讓她迷茫又沮喪。“有時會問自己，我這么努力是為了什么？最后找到答案了。我覺得現(xiàn)在努力就是為了以后能過上好的生活，不再讓爸爸媽媽為我操心了。”

“沒經(jīng)歷過這么大的考試，感覺對未知的事情比較害怕。”李明飛說，馬上就要考試了，但感覺自己這一門沒學好，另一門也沒學好，心里很沒底，每天就是把自己埋進題海里作戰(zhàn)。

“我不是拼命學習的人，但我會很有干勁兒。每當學習遇到瓶頸，我會出去跑一跑、活動一下，給自己充充能量，這樣學起來就更有成就感了。”井永瀟把高考視作人生的一道坎，一旦過去這道坎，就會找到更新的平臺去發(fā)展自己。

每當瞥見高考倒計時，史若含心里也會一陣緊張。“學校的起床鈴六點才響，但我們宿舍五點半就都起了，洗漱完趕緊到班里上自習。到了中午，我不回宿舍午休，而是留在班里學習。晚上回到宿舍，也會開著臺燈學到12點。”

對史若含來說，高考像是通往更廣闊世界的大門。“我的父母說，考得越好就會進入到格局大的世界里。我想最后拼一把，盡力贏取一個光明的未來。”

突然被送出的一束花

和給學生猛灌雞湯的老師

當天，在濟南最后一次摸底考試結束后，高三年級組織了大掃除，男同學負責擦玻璃，女同學負責掃地拖地，樓道里充滿著歡聲笑語，一掃連日奮戰(zhàn)的緊張感，大家的心情在這一刻得到充分釋放。

其間，閆丁齊手捧一束開得正燦的野花，紅著臉鞠躬獻給了講臺上的班主任。被突如其來的驚喜所打動，李忠文連忙笑著接過學生送來的鮮花。一旁的同學們見狀，鼓掌聲溢滿整間教室。

“之所以獻花，是想感謝老班平日里的教導。”作為一名藝考生，在高考倒計時100天的時候，閆丁齊才回到教室學習文化課。因為壓力太大，大掃除之前的自習課上，這個平時臉上掛滿笑容的女孩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一哭，旁邊的女同學立即從桌洞里拿出衛(wèi)生紙來安慰我，還把我摟緊了她的懷里，這讓我感覺自己是被關愛著的。”閆丁齊暗自鼓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追你自己想追的夢，不要被自己所限制，你永遠都是可以的。”

談及“老班”李忠文，井永瀟樂了。

“班主任看著是一個人到中年的老師，但還是很能理解我們這些少年的心，整天給我們灌雞湯。”井永瀟說，“到了高三班里氛圍變了，老師也更努力了，感覺他們回家更晚了，來得更早了。如果再不努力，我們就連老師都對不起了。”

高考倒計時十幾天，對于知識點的積累，學生已經(jīng)到達了一個臨界點。在這過程中，班主任李忠文也遇到過情緒波動大，或是摸底考試分數(shù)波動較大的學生，他常常鼓勵學生來找自己傾訴。邢雨函就是其中一位。

在邢雨函的印象中，老班李忠文是一位很善談，只要需要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的老師。“我想對班主任說，我一定要考出自己最好的成績，不辜負您的栽培。”說著說著，邢雨函哽咽了起來。

而在楊慧敏看來，班主任沒事就找大家聊天。“前段時間還找我聊過天，幫我分析成績?yōu)槭裁聪氯チ耍瑧撛趺刺岣摺３藢W習，他也會聊很多其它的，幫我們振奮精神。”

和班主任一樣，任課老師們的付出也被學生看在眼里。

“平時下了課，老師會被同學們逮住，在講臺上圍著老師問問題。課間十分鐘，老師都走不了，直到其他班里的課代表來找老師上課。”楊慧敏說，馬上就要高考了，她要繼續(xù)加油。“我要把這十幾天過得充實起來，在高考時發(fā)揮出最好的水平，來感謝老師們的付出。”

除了大掃除，因為學生備考壓力大，李忠文常會出其不意地設計些小游戲，把學生們的課堂搬到教室外，通過短暫而又愉快的團體活動，幫助學生們緩解緊張感。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雖說已當了13年班主任，有著多年的帶班經(jīng)驗，但李忠文幾乎從不敢掉以輕心。陪伴，成了他和學生們的約定，也成了貫穿高三整個學年的主題詞。

“面對著人生大坎，我們很緊張，學生們也很緊張。對于學生，我們也期待他們有個好的結果。”李忠文說。

再拼一拼，努力一把

讓自己變得不一樣

“在這短短的十幾天里，我們有機會翻盤，可以再創(chuàng)輝煌！”5月20日下午兩點半，高三（21）班的講臺上，井永瀟正在做即興演講。同學們被他高昂的情緒所感染，教室里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

“演講是即興發(fā)揮的。馬上就要高考了，確實有股勁兒，趕著自己拼一拼。”井永瀟說，之前每次模擬考一結束，就會有一陣失去方向的感覺。但最近考得比較多，看得比較開了。“班里的學習氛圍越到高三越好了，這讓我很想融入其中一塊兒努力。”

在濟南一中，校園里沒有掛滿雞湯文的大紅橫幅，學生們的勞動和體育活動也不曾間斷，學生們每天輪番發(fā)表的勵志演講，宣誓著自己的信念和夢想。

“感覺現(xiàn)階段還是有點疲憊，但只要來到教室里就使勁兒學吧。”在李明飛看來，高考就是資源的再分配。只有經(jīng)歷高考，才能知道有沒有資格過自己想過的人生。為讓自己變得“不一樣”，他每晚回宿舍都要多學一會兒。“我想努力點，不愧對自己這三年的學習。”

雖然經(jīng)歷過迷茫、低沉，有時考不好甚至三四天都緩不過勁來，但現(xiàn)在的李昀迪突然看開了。“我在班里算是成績一般般，但我感覺進了自己最大努力了。馬上就要高考了，盡人事，但不聽天命。實在不行，我等到了大學再繼續(xù)努力，又不是沒有出路了。”

即便如此說，李昀迪還是坦言，剛進行完的濟南最后一次模擬考，讓自己心里有點涼又有點開心。“開心是因為數(shù)學成績好不容易上去了，不開心是剛對完生物答案，感覺發(fā)揮的不太行。還有十幾天考試，我得繼續(xù)努力了。”

“時間不會因為我的緊張而停下腳步，我還是要繼續(xù)往前走。”李浩銘告訴記者，現(xiàn)階段每周都在考試，每當考試鈴聲剛響，心里就感覺好緊張，但做著做著題就放松下來了。“考試應該屬于我的朋友，并不是我的敵人。我要通過一場場的考試，來彌補自己的不足。”

晚上9點半，高三級部所在的教學樓依然燈火通明。在高三（21）班外的走廊里，“老班”李忠文若有所思地來回踱步，雙眸不時地透過窗，望向伏在課桌上的學生們。

“面對高考，從上到下、從社會到學生、從家長到老師都非常重視，因為它雖然不是唯一重要的，但可能會決定將來30年學生們的人生軌跡。”李忠文告訴記者，正因如此，學生和老師都很緊張，畢竟高考是一場選拔性的考試，還是要過獨木橋的。“我有時候也會跟學生講，平時要講究謙讓，但唯一在學習方面，我們必須得往前沖，要當仁不讓。”

“自從上了高三，我這么多次考試還沒有退步過，大家都比較羨慕。”杜江鑫就是一個“逆襲”上來的學生。“現(xiàn)在我有八九成的心思放在學習上，剩下的就是吃飯睡覺，有時候還會讓自己放空十分鐘，能量也就上來了。考試的時候也希望自己能平復住心情，管它結果好壞，付出過就值了。”

那些以夢為馬的高考生

和“黎明前最深的夜”

“這次二模考試考得怎么樣？”5月21日晚10點半，在男生公寓走廊盡頭的窗戶邊，當晚值班的李忠文正詢問學生李凡。

“感覺其他都還好，就化學這一門不那么盡如人意。考完之后心里估摸能考80多分，一對答案只考了65分，差距挺大的。”學生李凡說。

“我說對答案的時候，怎么看你表情不大對。”李忠文笑著問，現(xiàn)階段對化學感覺怎么樣？

“一路學過來，感覺還挺喜歡化學的。有時候能考90多分，有時才考60多分，起伏挺大的。”李凡摸了摸腦袋說道。

“你的成績一直排在前邊，知識方面肯定沒問題，但這次考試可能是沒有提取出來，提取不出來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心態(tài)問題。你自己覺得能考80多分，實際上才考了60多分，少得的20多分現(xiàn)在讓你做也能做出來，問題就在于你太想考好了。”頓了一下，李忠文繼續(xù)說，“我也知道學霸想證明自己，但有時候特別在意的時候，做題就會少了平時的從容。二模考試遇到這個情況也是個好事情，將來高考，這種情況就要去避免。按你的水平，如果以平常心去考試，肯定沒有問題。”

“對對，太看重了。”李凡使勁兒點了幾下頭。

“不需要看得那么重，因為你水平擺在這個位置。只要按照平常心去考，肯定能考出來。接下來還有一場摸底考試，到時候你再試試，找到節(jié)奏之后上考場，一定能考個好的。”李忠文越說越起勁兒，“我們不但要考全校第一，要考濟南市第一，發(fā)揮好了興許還能考個全省第一，是不是？”

“嗯嗯，謝謝老師。”李忠文的情緒感染了李凡，師生兩人大笑了起來。

“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和會流淚的眼睛。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越過謊言去擁抱你。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每當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請指引我靠近你……”

這時，一間宿舍里的昂揚歌聲，吸引了男孩們的注意力，有學生正和著吉他聲、齊聲歌唱《夜空中最亮的星》。受到感染和鼓舞，越來越多學生加入到大合唱中來。歡笑中夾雜著夢想與沖動、喜悅與淚水，青春之息噴薄而出。

短暫的放松過后，大家一般會在睡前做做習題、翻看一下學習資料。

“我們一般10:10下晚自習，回宿舍在10:20左右。回來之后，我會先去水房打水，打完水先洗漱，再吃點東西補充下體力、健健身，臨睡前再看會課外書或學習資料，10:40宿舍熄燈后上床睡覺。”說到這里，張皓博突然感慨道，宿舍總有同學會學得更晚一點，畢竟他的成績好是通過努力得來的。

張皓博口中的學霸，正是同宿舍的李明飛。“我現(xiàn)在在做語文摘抄，一會摘抄完再做物理選擇題。”李明飛介紹，如果晚上有作業(yè)沒完成，或者還有其他作業(yè)需要完成的話，通常會學到12點左右。如果能提前完成，11點半就上床睡覺了，畢竟學習也是需要精力的，休息不好第二天狀態(tài)就不是很好。

對同宿舍的王廣達而言，回宿舍是他最輕松的時候了，因為可以看一些課堂上沒辦法看的科普類書籍，看書累了就做一些英語或者物理題。“我比較隨性，有時做著做著就忘了時間，也有時候做一套卷子的選擇題就結束了。”

“由于高考后即將邁入大學，學生們很渴望，他們迫切地想要去證明自己。”在李忠文看來，高考重要嗎？重要！唯一重要嗎？并不見得。“高考只是檢驗學生接受基礎教育十幾年來的努力，并非否定了他們后面的人生。”

在考前最后的十幾天里，濟南一中的高三學子和全國高考生一樣，將度過“黎明前最深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