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手記

關注到這個選題源于一次偶然的聊天，老司機師姐告訴我，就在我讀書的那個被稱作大學城的荒島上，有這么一群人——她們往往面容姣好，主要生意是出席某些社交的飯局，在飯局中起到 " 活躍氣氛 " 的作用。除此之外，飯局結束后，一些人會被加錢帶走，做點兒不可描述的事情。

此前，我從來沒有構想過這樣一種可能，這些和我無比相似的大學生們，其實已經有了和我完全迥異的人生道路，這種感受在采訪階段更加明顯：出現在文章里的一個姑娘在朋友介紹下做援交，賺了不少錢，于是她介紹了自己的另一個舍友一起做。我點開她的 QQ 空間，里面有不少十八禁照片，而照片的背景是宿舍陽臺。

關注她們純粹出于一種好奇，我迫切的想知道這群和我生活在平行宇宙中的大學生們有著怎樣的生活圖景，我甚至在網絡上查到了島上一條小路，那條路上，有人提供廉價的快餐式的性服務。這些我都覺得新鮮極了：我生活了這么久的小島，其實處處涌動著荷爾蒙，而路上遇見的一個普通的姑娘，可能背后有著一段蕩氣回腸的故事。

敲定了選題后，經過了初步的了解，最終我把選題擴大，不局限于這座小島，而是關注年輕的援交少女們，她們都不超過二十五歲。除了這段生意，她們可能和我都沒什么差別：一樣自戀，擔心發胖，喜歡漂亮的衣服。

但是，我們又確確實實不一樣了。

* 本文出現的姓名均為化名

2015 年 7 月 17 日，18 歲的露露以 6000 元的價格拍賣了自己的初夜。

在朋友劉珊的介紹下，露露來廣州 " 兼職 "，第一次 " 上班 "，劉珊在自己用于介紹援交信息的 QQ 空間為她發布了征求消息：大波處女初夜 5000 起拍，價高者得。配圖為兩張女孩嘟嘴的自拍照。

最終，" 破處權 " 被一位網友 " 野夜 " 以 6000 元的價格拍下。

對剛剛成年的露露來說，這是她在援交 " 商業帝國 " 的第一單生意，而這只是這個龐大商業帝國暴露出的冰山一角。

" 援交 " 一詞起源于日本，全稱為 " 援助交際 "，現實意義里往往意味著年輕女孩出賣性服務換取金錢利益。不過，相較之傳統意義上 "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 的賣淫，援交具有了更多的自主性，女孩們可以自由選擇是否與特定的客人發生性關系、收費的標準如何、甚至是自己 " 多久工作一次 "。對于援交女孩來說，" 做不做 " 是一種選擇，而不是必須完成的任務。

在這一行業里，除了負責援交的女孩兒，也有著為交易牽線搭橋的 " 老鴇 " 一樣的角色，而目前，由于援交在國內尚且不合于法律、道德的雙重要求，這樣的交易多在線上進行，而互相拉攏入水的也都在熟人圈子內。

對于露露來說，劉珊就是介紹她入行的 " 姐妹 "。

入行：" 邁過最開始的坎兒，后面都挺自然的。"

自拍照里的露露有著微微遮住眼睛的厚劉海，手機鏡頭四十五度歪斜下，整張臉呈現 " 錐子 " 狀，兩只眼睛畫著不均勻的眼線。她一只手扶著面頰，涂成了紫色的指甲上半部分甲油剝落，露出了指甲蓋原始的粉紅色。

照片磨皮過度，頭發邊緣出現了像素糊亂的樣子，因為臉上有妝，整張臉和手部、脖頸顯出了不一樣的顏色，看起來分外的白。脖子上掛著質感粗糙的廉價項鏈，背景是餐廳排列整齊的桌子。

這張照片，看起來就是一張普通的小姑娘的自拍，但實際上，它卻出現在 QQ 群和 QQ 空間里，同時配文：大波處女初夜 5000 起拍，價高者得。

露露說，這張照片是劉珊幫她 " 安排 " 的。作為帶領露露入行的 " 姐妹 "，劉珊提醒露露，這樣子拍照顯得 " 清純 "，一看就有學生味兒，賣初夜更好賣。

最終，露露成交了 6000 塊的 " 好價錢 "。

對于尚且處于大學的露露來說，6000 塊不是一個小數目，按照最初做兼職的預想，這可能是其他行業幾個月收入的總和。與此同時，" 姐妹 " 劉珊在一旁積極的鼓動和勸說，" 戴套 "、" 不痛 " 的說辭終于讓她卸下了心里最后的包袱，成交了第一單生意。

買斷了露露初夜的網友 " 野夜 " 則覺得，露露 " 只是一個很一般、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 這筆交易就圖個干凈和緊，" 他說。

" 邁過最開始的坎兒，后面都挺自然的。"露露這樣形容自己的 " 入行 " 經歷。

第一次賣出前所未有的高價，" 邁出了第一步 " 之后，而后的每一次，因為已經 " 不是處女了 "，所以多少減輕了顧慮，一單生意接著一單，在行業里越走越深。而此時的露露發現，自己已經很難走出來了。" 別的工作來錢慢，再說，都已經有過一次了，多幾次也一樣。"

2015 年 7 月 28 日，" 剛破處 " 十多天的露露休息完畢、重返 " 崗位 "，不過這次，她只賣到了 800 元的價格。

大多數剛剛入行的女孩都會經歷這樣的落差：出售了 " 初夜 " 之后，便失去了 " 賣點 "，沒有了那層膜，也暫時無法提供尺度更大的服務，這一段時間內，便只能以低價成交，反復賣著自己 " 剛破處 " 的 " 干凈 " 身體。

之后，如果想要在這個行業內持續生存下去，她們不得不去學習更多的服務項目，對于女孩來說，這是不小的考驗，卻也是行業內生存下去的必經之路。

深入：" 肛交很痛，也危險，但是客人喜歡。"

在劉珊為自己的顧客和姐妹建立的 QQ 群里，89% 為男性用戶，而其余的 37 位女性均為援交女，她們共同競爭著這 89% 的客源。在援交的行業里競爭激烈，希望再次深入發展下去，則要找到自己的獨特 " 競爭優勢 "。青青就特地學習了 " 專業的經絡推拿經驗、獨家指壓按摩技法 "，能夠 " 使男人固腎強根，讓身體重回陰平陽密的飽滿狀態 "。她介紹說：一方面，這樣的 " 技能點 " 能給自己帶來獨特優勢，另一方面，即便日后不親自做援交，也可以靠教給圈內的姐妹維持生活。

除此之外，即便在 " 大姨媽 " 造訪、無法接客的時候，青青也會跟客人約逛街、吃飯、看電影和壓馬路，這些活動并不收費，但是青青覺得通過這些可以增進和客人的感情，" 以后他們還回來找我。"

總之，能夠吸引客人是援交女孩們唯一的目的，而吸引客人的根本原因，則是他們口袋里一疊一疊的鈔票。

不過，有一些女孩的 " 特殊服務 " 則來的不是那么容易，更可能建立在自己身體的痛苦之上。劉珊曾思考自己要怎樣去爭取顧客，最終她做出了選擇，增加了肛交的服務。

在百度百科的定義里，肛交是指人類性行為中以勃起的陰莖插入性伴侶的肛門內的行為。醫學里，這一行為極大地增加了感染疾病的可能性，與此同時，由于肛門和直腸脆弱的結構，可能帶來的是極大的痛楚，甚至細菌滋生、造成潰瘍。

劉珊并不是不知道這一切，她坦承 " 肛交很痛，也危險 "，然而效果顯著的是，這一項目為她吸引來了更多客源，" 客人喜歡 "，劉珊這樣解釋。

除此之外，口爆、深喉、獨龍……這些都是援交行業內的熱門項目，如果女孩兒可以提供這些項目則可以大大 " 加分 "，不過，它們其實也并不容易達到。

而一些具有特殊癖好的顧客則要求強奸式、絲襪誘惑、情趣內衣等個性定制的服務，對于女孩來說，如果因為服務受限失去客人，可能是無法挽回的損失。

露露還沒有經歷這一切，現在的她剛剛入行，憑借著 " 干凈 " 和 " 緊 " 還能夠招徠一些生意，而之后要留住顧客，可能依舊無法避免對自己的身體做出挑戰。

困境：" 你是金逼啊？漲價漲得比火箭還快。"

" 不戴套才爽，這種出來賣的人都不讓內射，讓內射你也不敢真射。" 曾經買下了露露 " 初夜 " 的客人 " 野夜 " 說，" 所以，有時還是溝女好。"

" 溝女 " 是廣東省地方方言，指的是追求女孩子，也便是談戀愛，與女朋友性交。

劉珊為自己的客人和一些 " 圈內姐妹 " 建立了一個 QQ 群，群里的人可以自由交易和互相探討。在群里，姑娘們發布著圖片介紹自己的 " 業務 " 和收費，" 狼友 " 們則交流著某一個姑娘 " 怎么樣 "。

劉珊無疑是群內的 " 主角 "，每當她發出 " 可約 " 信號時，都能激起一陣熱烈的討論，包括 " 試過劉珊逼的覺得怎么樣 " 的露骨言論層出不窮。而劉珊的服務也一度是 QQ 群內 " 狼友 " 的討論焦點，時不時會有人提出 " 試過和阿珊 GJ 嗎？爽不爽？" 的問題，在后面則是無數曾經的體驗者發出贊嘆，也有人表示希望 " 下次試試 "。

與此同時，也有人在群聊內 @劉珊提問，" 那么多次，你拉屎是不是輕松多了？" 對這一問題，她并沒有做出回應，話題終止在男人們的笑聲里。

在這個圈子里，客人們可以隨意地用各種刻薄和露骨的語言評判著女孩們的身體和價格，在一條介紹里據說來自國內某航空公司空姐的信息下跟了 21 條評論，其中 19 條都在批評女孩 " 丑 "、"P 圖 " 和質疑為假空姐。

而在她發布的價位消息后，有人評論 " 漲價漲得比火箭還快 "，更有網友直言不滿，" 你是金逼啊 "。

一定程度上，在這里女孩們被當做男人的玩物，這些 " 顧客 " 之間交流著對她們性器官的看法，以 " 爽不爽 " 為判斷標準，還有網友在群里發布 " 交易 " 時女孩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全身無遮擋，表情淫蕩。

在 QQ 群里，每一個發布照片表示 " 可約 " 的女孩都將迎來一大群 " 狼友 " 的評價，包括了 " 胸太小了 " 和 " 腿粗 "，甚至是直接攻擊女孩 " 丑死了 "，有時候會有客人急于說明自己 " 試過她 "，給出證據表明 " 活不好 "。

盡管作為顧客，他們本身表現的并不認同女孩們的工作，時而開一些諸如 " 自己以后找老婆要多長心眼，別找個這行的 " 的玩笑，當被問及感受的時候，劉珊選擇了沉默。

轉型：" 干久了，以后結婚怎么辦？"

今年剛剛賣出去第一次的張靜已經開始擔心自己未來的發展，她并不愿意將援交作為長久工作。然而，一方面她已經習慣了這樣低投入、高回報的工作，而另一方面她又存有擔心，" 干久了，以后結婚怎么辦？" 張靜帶著點牢騷。

她希望自己將來能夠主要通過介紹女孩獲利，以劉珊介紹露露這一單為例，張靜估計 " 她得從中抽至少一千。"" 動動嘴皮子就能拿錢，誰不想干呢？" 張靜說。

而小柳則已經成為了一個援交行業的 " 大 boss"，她手下擁有大量的女孩資源，這些女孩經由小柳的集中宣傳、推廣之后為人所知。客人直接聯系小柳 " 預約 "，再由她安排 " 交易 "。

積累到現在，小柳的手下有著兩百多個女孩兒，為了方便管理，她把這些女孩 " 編了號 "，以自己的 QQ 空間和微信朋友圈為 " 展臺 "，所有女孩的信息在這平臺上發布，包括了女孩的地區、名號、年齡、胸圍、身高和體重、支持的服務項目以及收費要求，項目越困難，女孩越 " 正點 "，收費也就水漲船高。

而后，通過 " 訂貨電話 " ——也就是小柳的手機號，完成 " 下單 "，之后，真正的交易在小柳的 " 工作室 " 內完成。

每一個步驟都需要小柳的嚴格監控，而每一筆交易也都將抽成成為她收入的一部分。

在小柳龐大的援交組織里，最小的女孩剛剛成年，最大也不超過 30 歲，而她們中包含了十個以上的 " 外國妞 "，這些人來自美國、英國、韓國、烏克蘭甚至是泰國。

代號為 178 的女孩來自韓國，據稱是一位高級模特，她是小柳手下的 " 頭牌 "，開出的價位高達一炮 3200 一小時。而莉亞是一泰國人妖，開出了最高的價位，90 分鐘 7000 一次，盡管價格高的離譜，但是 " 人妖 " 的身份特征，加上 " 無套 " 的誘惑，她也曾成交過幾單生意。

除了這些 " 進口 " 的高價女孩，小柳手下還有較低價的女孩，這些女孩大都是她的同鄉，來自三通，1200 元每晚，如果需要后庭，還要再加 300。

固定的定價，自由的選購，集中的培訓和管理、清晰的服務項目和收費、成形的促銷模式，這些看起來都像是 " 商業行為 "，而小柳則是站在背后的商業推手。

對剛剛成年的露露來說，這是她在援交 " 商業帝國 " 的第一單生意，如果不出意外，也許她會走上許多 " 姐妹 " 的老路：入行→深入→困境→轉型。

而這其實只是這個龐大商業帝國暴露出的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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